只当我们从未遇见过
空荡的馆娃宫偏殿,风吹起珠帘撞得叮当响。
郑旦跌坐在地上,她蜷缩在角落中,将头埋入屈膝哭泣。西施说的也不错,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犹豫又如何牵扯上无辜之人的性命。可她下不去手,他不仅是放在心中多年的年少惊鸿之人,是自己的夫君;更是吴国江山的明君。
身份立场,家国利益,他们之间终不会有一个善终的结局。明明自己已经很努力在想一个两全的解法,但……
“对不起,伍子胥;对不起,阿叶……”
她与伍子胥坦荡,非男女私情,而是知己之情。
在民间查访编纂地方志的时候,郑旦因帮助弱女子追回钱袋与歹徒搏斗,不慎受伤,手腕处被利器划伤。
伍子胥为她上药,包扎伤口。“少妃,吴宫是一座囚笼,你生性自由,为何甘愿自困其中?”
“命运不公,终是要我在自由与情义中做出选择。我身上有不得不背负的使命,可我发现很多事情并不是我所听说的那样。”
“少妃所说的使命,是接近君上完成刺杀,复兴越国吧。”
“他是一位心中有黎民苍生的好君主,所以我动摇了……”
“所听所看皆可为虚,用心感受到的才是真实。”
其实在郑旦与西施入宫前,伍子胥对二人一直存疑。是在后来关乎吴国大计上,郑旦的心胸和格局改变了伍子胥对她的看法。他对她只是欣赏和敬佩乱世之中身为一个女子的远谋。
郑旦也不慌不恼伍子胥看穿自己的目的。她知道即便高位在上的夫差,少不了能臣谏言辅佐;吴国盛世的景象非一人所能完成。
太多的回忆涌上心头,早已疲倦的身子如何能撑得起大悲大喜的起伏。在得知故人死讯,她却还要强忍悲痛去见夫差以及和西施对峙说的那番话,就已经耗去她的大半精力。
寒风透过窗隙吹入馆娃宫偏殿之中,郑旦不自觉地缩成一团。疲惫让她逐渐陷入睡意。
恍惚之中自己被人抱上床榻,盖上被褥。有一双令人心安的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在她额上留下一个温热的吻。
阿叶从越宫起就陪着她,郑旦早已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视作亲人。一个最亲之人害了另一个自己在乎的人,那是何种心痛,犹如万蚁啃食骨肉之痛。
梦中她好似回到了陌水殿庭院,回到一切美好如初的模样。
阿叶笑意盈盈:“郑君,在阿叶故乡有个说法,若是在发绳尾部系上一个小银铃,就能将相思传达给不在身侧的心上人,因为每一步,每一响,都将会刻入心上人心中,一生都忘不掉的。”
“你这丫头,古灵精怪。来日,本宫定会跟君上请恩,为你择一个如意郎君。”
“阿叶可不想那么快嫁人。只是日后,若阿叶有了心上人,断不会让他离开我的身侧。转念一想,这个小银铃真不是什么吉利的,要真到了那一步,不就是说两个人不能长相守嘛,呸呸呸,阿叶就不该和您说这些。”
郑旦被阿叶可爱的模样逗笑了。
自以为将情绪控制的收放自如,但总在自己在乎的人面前显露真情。郑旦在亲近之人面前落泪次数屈指可数,更不要说在外人眼中她可是身份高贵的郑君,是沉稳内敛、执掌局面和夫差并肩而立的人。
可这夜的泪水浸湿了锦被。
天下群雄争逐,已有大一统趋势。
别国逼近,群臣在广德殿殿内极度恐慌,都在窃窃私语。
“吴国将亡啊,不如我们收拾细软,赶紧逃命去吧!”
“局势严峻,恐再无力回天了……”
听到有大臣想要苟且偷生,付上卿十分不屑他们已失气节。“老臣与吴国同生死,共进退!”
历卿应和:“但愿张将军能与越兵相抗,拖延到君上归来。”
“但愿上苍佑我吴国千秋万代。”谷大夫相信她们的王妃会将吴国君王带到他们面前,无论过去的郑旦到底是谁,怀着何种目的;但现在是他们的郑君,也是吴国之人的一个。
因为西施给范蠡递了信,告知吴王夫差就在馆娃宫,只要先一步攻破馆娃宫并擒获夫差,吴国都城必然会因为群龙无首而自乱阵脚,兴越灭吴的计划必然能够成功。
此刻的馆娃宫外,战鼓、号角。
而馆娃宫偏殿内,郑旦坐于窗前梳发,西施推门而入。
西施上前攥紧她的手。“郑旦,我们走。离开这儿,范蠡已经派人接应我们了。”
“范蠡本意是让你来杀了我吧。”郑旦继续对镜梳发。
“我从未想过要取你性命。少伯已允诺我,会留你一命,放你自由。”
“我不会离开这儿的。”
“亡吴复越不是修明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夷光的责任。曾经你下不了决心,那便好好享受吴王给你的宠爱,亡吴之事交给我就好。如今,计划已经完成,为何不离开儿?哪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