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鸟偏从末世来
饮而尽后捉紧张道士衣袖,“张爷爷,我瞧凤姐儿有些不对头,您老人家快同我回去看看她是不是又中邪了?”
张道士起身抬腿就走,腿脚可比贾蓉这小子还利索。
贾蓉嘿了一声,凑近贾琏,挤眉弄眼道,“琏二叔,这牛鼻子老道惯会装神弄鬼胡说八道,他的话您可别信!我二婶子身子可好些了?不是我说这也是她平时待人太过刻薄之过,不然,满府里这许多人,赵姨娘和二婶子又没什么直接利害关系,怎么不诅咒别人偏诅咒她?都说是秦氏托梦,我怎么这么不信——”
转头看看四周,压低了嗓门对着贾琏耳语道,“二叔,也就咱俩个要好,我偷偷告诉您,当年瑞堂叔可是因为二婶子死的,听他家隔壁的小幺儿说,瑞堂叔死前夜夜做春梦,最后那啥尽人亡,咽最后一口气前嘴里还喊了声嫂子,啧啧,这做人的时候风流,死后做鬼未必不多情,难保不是他在惦记着二婶子……”
贾琏脸色大变,拧了他耳朵呵斥道,“别胡说!一个是你嫡亲的二婶子,一个是族中叔伯,他二人八竿子打不着,你在人前人后嘴里心上也该对他们放尊重些,若教我听见什么闲言碎语的,我只拿你算账!”
话虽如此,到底跟吞了个苍蝇到肚子似的,恶心隔应得很。
他到底不是个笨蛋,只念头一转就猜到几分贾蓉的用意,贾珍给亲儿子贾蓉戴绿帽的事在两府里不是秘密,贾蓉不是个心胸宽大的,他不敢把他老子贾珍怎么,却在心里恨毒了妻子秦氏,这几年但凡有人在他跟前提起秦氏或前妻这两个字他都要翻脸。
所以,凤姐儿一提是秦氏托梦,这便勾起了他心底旧恨,也迁怒上提起秦氏的凤姐儿,他自己名声不干净,就想着把别人也一起拉倒在臭水塘子里,反正大家都是一身脏污,谁也别笑话谁,谁也别看不起谁!
真真歹竹出不了好笋,看不出,蓉儿这小子肚子里坏水真不比他爹少多少,从前那位珍大嫂子那般知书达礼温柔敦厚,怎么偏生下这么个黑心种子!
贾琏一边想,一边笑嘻嘻揽过贾蓉肩膀,口气阴森森地在他耳边说道,“蓉儿,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以为把别人拖下水自己身上就干净了?别怪二叔没提醒你,二叔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
贾蓉素来是个欺软怕硬的,闻言眼神一闪,赔笑道,“咱们爷俩谁跟谁呀,在我心里,二叔的地位和我爹是一样的,放心,儿子知道轻重,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是有数的!”
贾琏拍拍他肩膀,“管住嘴,改日二叔在暖春阁请你吃酒,咱们父子也好生亲香亲香!”
说完走快几步赶上贾珍,“珍大哥,蔷哥儿干什么去了,才见他着急忙慌的出门,一头撞我身上喊他好几声也没听见!”
贾珍目光一闪,呵呵一笑,“也没什么,你也知道这孩子看上了你们那边的一个小戏子,才刚有人说那小戏子病了,蔷哥儿急着给她请大夫去了。”
这事儿贾琏倒是不知,不过作为一个过来人,他很理解贾蔷的这番年少情热的心思,不由劝道,“蔷儿这孩子往常看着很老成,不想竟也是个多情的。”
贾蓉装成个鹌鹑样儿跟在贾珍贾琏身后,心里不住冷笑,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又转,不知又在算计什么。
王熙凤正睡着,平儿进屋撩开帐子轻轻叫了她几声将她叫醒,说是园子里大奶奶、几位姑娘包括宝玉房里先后打发了人过来问候她的病情,林姑娘和三姑娘还特意送了些小玩意儿给大姐儿。
王熙凤一笑,“要不说咱家这些爷们儿姑娘里,独林丫头和三丫头最可人疼,没枉费我往日待她们的情意,两个做姑姑的都知道疼大姐儿,其他嫡亲的长辈倒像眼里没这个人似的。”
作为荣国府第四代的嫡长孙女,大姐儿的地位原本该是极尊贵极受重视的,端看她姑奶奶贾敏和堂姑姑贾元春未出嫁时的待遇和受到的教养就知道了,和嫡亲兄弟相比也不差什么。
可轮到大姐儿这里,若不是亲娘给张罗着,只怕连她几个庶出姑姑的待遇都不如,如今两周岁多了,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不过大姐儿大姐儿地浑叫着罢了。
因着出生的时辰不好,正是五月初五这个恶月恶日,长辈们都不喜欢,若非必要从不肯见这孩子,就连晨昏定省也一概免了。
贾琏这个亲爹嫌弃她不是儿子,也不多待见这个女儿,王熙凤是个乖觉的,虽心疼女儿不讨人喜,但也不想自己亲骨肉出去遭人白眼,因此也只好将孩子拘在小院子里,从娘家亲自寻了妥当人过来照看,再慢慢想法子为她绸缪将来。
因此,在王熙凤这里,谁能真心对待大姐儿,倒比真心对自己更难得更让她窝心。
就是平儿,亲自看着这孩子出生,从小猫崽子似的一点一点想到如今这么个粉雕玉琢的模样,心底也不无舔犊之情。笑着建议说,“我记得奶奶陪嫁里有上好的笔墨纸砚,不如送些给林姑娘和三姑娘使,也免得白放着可惜了的。”
王熙凤也不用平儿服侍,自己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