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风云
适逢府中的管事瑞嬷嬷来禀:“相爷,今夜的团圆饭已经备好了。二姑奶奶同大姑娘舟车劳顿,想必也饿了,不如先入席吧!”
这位瑞嬷嬷是照顾叶夕莲生母水氏长大的,后来也跟过来相府照顾,深受水氏倚重。虽早已脱了奴籍,也在老家置办了田产准备颐养天年。可怜水氏走得实在太早,她便自请留在相府,照顾年幼的叶夕莲,直至出嫁。
相爷感念其心,又怜其年事已高,便成全了瑞嬷嬷的心意,并让其协助郭氏掌管府中事宜,但只做些不太费精力的。一来可以照顾叶夕莲,二来给足体面敬重,月钱也高许多。
因为水氏的缘故,瑞嬷嬷说的话,在丞相这儿都很有分量。
丞相沉声应了一声,道:“那就先用饭吧!莲儿,你等用完晚饭,再来为父的书房。”
叶栩栩颔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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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叶栩栩来到叶丞相的书房外。
“阿爹。”她双手端着一青釉香玉炉,不得空闲推门。门外也没个小厮,她只能在门外轻声唤。
叶丞相很快开门,迎她入书房。
叶栩栩将香炉置于案上,开门见山道:“阿爹,二妹妹与三皇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休要提那孽女!”叶丞相压着声儿,忿然作色。
“不提她,那阿爹叫我来做什么?”叶栩栩急道:“这时候就别顾着骂了,阿爹快说说吧!”
叶丞相拧着眉,面露难色,支吾其词:“唉!这要为父如何说好……上月东阳侯府上门提亲,而后郭氏来寻为父,请求取消清蓉与东阳侯府的亲事,说是清蓉与三皇子情投意合,又不愿嫁东阳侯府了。”
叶栩栩道:“这桩婚事从年前便已基本敲定,骤然悔婚于情、于理、于法都不合。再有,五皇子先前对阿爹多有拉拢,若叶家贸然结亲三皇子,只怕凭五皇子睚眦必报的性子,决不会善罢甘休。”
叶丞相道:“正是如此。于是为父当即驳回了,即便是皇子,也不应强求臣下悔婚。可过了没几日,方一散朝,三殿下便传召我,提出要迎娶清蓉。我据实相告清蓉已有婚约之事,他当下并未强求。”
“回府后,我将清蓉训斥了一番。待嫁闺阁之女,竟与外男私相授受,互通有无,若传到她未来夫家,东阳侯府,那可如何是好!原以为她会收敛,没曾想……没曾想这孽畜竟如此胆大妄为,全然不顾礼仪廉耻!”
叶丞相气得将茶盏重重地放下,羞愤难当:“我自己的女儿,竟在大早晨被外男送回府中!那三殿下还带来了皇帝赐婚的圣旨,逼迫我接旨!”
“他说,清蓉与他已有夫妻之实,若我不接赐婚的旨意,他便会将此事宣扬出去。届时,不止那孽畜,就连莲儿你的名声都将受到牵连!为父没法子,只能应下了……”
原来为了保全叶夕莲的名声,叶相才忍下这门亲事。
他首先担忧的并不是自己的官声前途、家族的体面荣耀,而是女儿的声誉。
是啊!叶丞相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女儿了。水氏不在后,他将双倍的爱倾注在他们共同的女儿身上。
他是股肱重臣,本是不参与党争的中立一派,因此更受皇帝倚重。明明他已经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升无可升。只因女儿喜欢的人是皇子,他便去为女儿争取,不惜陷入党争,最后却落得抄家灭门的下场。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面前这位两鬓斑驳的父亲,叶栩栩心头莫名一阵酸涩。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现实世界的父母,不知他们现在怎样了……
虽说叶夕莲将她送到书里,让她将来或许有机会回去。那现实世界的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是处于昏迷?或是已经死了呢?爸妈肯定难过极了……
“照此看来,此事是无论如何都转圜不了的了……”叶栩栩敛了眸,喟然叹息,又问:“那二妹妹可说了些什么吗?”
叶丞相冷哼一声,道:“那孽畜,不忠不孝不贤,仗着有三殿下撑腰,打不得、罚不得、训不得!一问三不知,倒是反过来同我分析起利弊,劝我加入三殿下的党派。”
叶栩栩重新添了一盏茶,递给叶丞相,宽慰道:“阿爹别动气,身体要紧。事已至此,再如何责骂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想想如何防守?”
她记得书里关于方长曜扳倒叶丞相的内容:府上一名叫马贰叁的家丁,向吏部的高侍郎指证,自称撞破叶丞相收受贿赂之事,险被灭口。高侍郎在朝上弹劾,五皇子推波助澜,皇帝下令搜查,果真在书房搜到几盒子黄金与几封受贿往来、结党密谋的书信,证据确凿,当即就下狱抄家。
小小家丁,举报身为当朝丞相的家主,旁人皆称赞家丁义举,不畏强权、挺身而出扳倒奸臣。
但若细品,很难不觉蹊跷。
且不说叶丞相向来清正廉明,即便是些个贪官污吏,受贿之事也通常会屏退左右,又怎会被一个做杂活的撞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