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爱
说到这里,衣照雪想起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常朝?总觉得阿耶回来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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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衣照雪确实很了解自己家里人,衣观现在正一边微笑,一边在心里骂人。早朝会刚一结束,旁边虎视眈眈许久的萧国舅便围了上来,拉着衣观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样子。
衣观冷眼看着萧南言谈之间都是说着太子赐婚的事情,夸耀太子的出色,虽然句句不说,但句句说了自己女儿声明不显毫无才名。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毫无表情地看着萧南。
刚刚听清自己舅舅在说什么想要上前阻止的太子看到这个表情,猛地发现,衣观现在的表情竟然和衣照雪有一点相似。
一向自矜身份的萧南向来是有点看不上一向温和有礼、只为了一个女人就和族里闹得天翻地覆的衣正心。但此刻被对方这样看着,萧南一瞬间觉得心惊肉跳,猛地发现衣观果真不如外表一样无害。
在察觉到萧国舅的心有余悸后,衣观也看到了要走来的太子,他看了一眼后才对萧南说:“圣人看重小女,卑职诚惶诚恐,小女被卑职从小到大娇宠着长大,如珠如玉一样爱护,但性情难免骄纵了一些,小女确实,难当太子妃的大任!臣只怕小女让圣人失望,心生忧虑!”
衣观一边说,一边潸然泪下,周围的朝臣们与衣侍郎交情不错的也都围过来,一边安慰他一边没好眼色看着萧南,看得他头皮发麻在心里大骂衣观无耻。
谢明庭闭上嘴,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而这时,一声轻咳传来,竟然是圣人不紧不慢踱步走到了衣观面前,当着群臣的面拍着他的肩膀说:“正心这是说哪里话,汝女同吾女何异?照雪现在是太子妃,未来是我大昭的皇后,自是贵重不需在乎他人看法。”
圣人口称衣照雪的名字,十足是一位关爱晚辈的长者姿态,周围群臣对视一眼,心中惊涛骇浪自是不需多说,心惊于衣观独得圣宠。唯独谢明庭忙里偷闲一样看了眼自己的舅舅,果然是面色青黑,格外难看。
直到衣观含泪离开后,圣人这才瞥了眼萧南,目光看不出喜怒,却是让他心中一紧。但圣人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太子招手,让他和自己离开,徒留萧南一个人站在原地沐浴着其余人平静中带着些讽刺的目光。
本来就看这个老小子不顺眼的王净之父,王思危看着萧南冷笑了好几声,暂且把圣人对衣观如此和善产生的郁闷丢在脑后,毕竟他们和王氏才是新仇旧恨在胸口!
奇耻大辱!!
萧南的脸色几经变幻,最后一甩袖,绷着脸离开了大明宫。
“在我的面前阴阳怪气什么呢?”衣观心里也窝火,难得在自己上司面前直观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衣观的顶头上司、工部尚书李明潜拍了拍衣观的肩膀:“你今天早早休沐,给你家乖囡囡买点东西去吧。”
衣观私下里和李明潜关系很不错,也没有推脱,认了这份情。在心里盘算着最近京都有没有什么新奇玩意,买一些给自家阿琼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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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被自己阿耶叫走的谢明庭跟在圣人身后,在心里刚刚腹诽一句自己阿耶对正心先生的恩宠,便听到自己阿耶冷不丁说了一句:“在心里编排什么呢?”
看着沉默着不开口的太子,圣人笑了一声,背着手走在前面:“想当初,在你刚刚出生的时候,朕曾经替你向几大士族释放礼聘太子妃的意愿,但无一例外,都被婉拒了。”
“昨日弃之如敝屣,今朝拾之若珠玉……朕看来,倒不如琼娘那磐石无转移般的性情。”
“儿知道的,阿耶。”在面对士族的态度上,这对父子如出一辙,谢明庭的脸色无比冷淡,他又想起了早亡的阿娘,“儿臣不会忘记的。”
他想了想衣照雪得知自己身份依旧不卑不亢,毫无改变的态度,也不得不承认——阿耶说得没错。
衣照雪那直白的善恶反而让谢明庭轻松很多,他不需要费力去揣度她究竟想什么,现在想想,和衣照雪谈话时,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放松了。
圣人长叹口气,语重心长说:“这个世道对女儿家总是会苛刻一些,萧南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不知道,传出去对琼娘的名声有多大损害吗?他知道,但还是做了。”
阿耶说的没错,衣照雪是最无辜的。
圣人喃喃自语一样:“哪怕是自己的儿子步入青云,正心都未曾求过我什么,十几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惶恐,如此拳拳爱女之心啊。”
谢明庭沉默了一瞬后说:“阿耶,儿臣可以给衣娘子送一些古玩吗?”
圣人挥了挥手:“去和周卫说吧,朕本来也想赐一些物件,你把你要送的塞里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