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
今年的夏季尤为炎热,晌午后,太阳火辣辣烤着池塘,水里的鱼已经很久没有浮出水面——衣照雪就像是这鱼一样,这个夏天她极为懒惰,白日窝在房间里除了画画看书就是睡觉,最多是在晚风来袭的时候走出屋子散散步。
他的父亲在五年前搬出了镇国公府——她大伯的府邸,搬进了这座皇帝御赐的府中。极为疼爱自己女儿的衣观大手一挥,把位置最好风景最好的院子给了她,甚至还附带一座水上庭院,每每夏季微风从池上吹过流入她的院中,衣照雪仿佛都能闻到池塘上莲花的香气。
这座庭院似乎就像它们的主人一样,清幽绮丽,却又别有一番潇洒风骨。
过了午时后,在层层帷幔的包裹中,就像是蚌壳中的珍珠一样的美人睁开了眼。
名为衣照雪的美人慢慢坐起来,她的长发披散在周围,就像蜿蜒的水流,此时恰有风吹过,这夏日的风也是热的,可它还带着水的潮湿,就像是一个温热的吻一样落在了她的脸上。
而屋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双手掀开了帷幔,一个穿着浅碧色衣装,面容温和可亲的美貌丫鬟未语先笑,一双盈盈美目却投出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慈爱感,柔声细语道
“娘子?奴婢从小厨房拿了刚做桂花凉糕,您要吃一点吗?”
衣照雪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目光微微游移,就像第一次来到这个房间一样转悠了一圈后才落在了丫鬟的脸上,说:“阿碧,我做了一个梦。”
黑发美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极为动人的笑靥,衣照雪对着阿碧轻轻挥了挥手,起身坐在了窗边,面对着庭院里高大的紫藤花树,远远看着那隐约泛起波光的池塘,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她的侧脸近乎无暇,阿碧忍不住出神看了一会,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神女娘娘。
衣照雪面对这满园风光,面对这无尽景致,黑发的女郎不言不语,脊背腰肢挺直得就像是竹子,又像是会随风摆动的柳条。
只可惜她不是竹子,也不是柳条,更像是一把打磨好的,没有剑柄无人可拔的利剑
阿碧轻轻收回手,刚刚想退出房间,偏偏这时,她的小姐转过脸,还带着点稚气的美丽少女语气轻快:“阿碧,我们出去走走吧!”
这无疑一个不合时宜、突发奇想的念头。阿碧下意识看了眼天色,随后敛眉,只道:“娘子可要带上幂篱?”
衣照雪已经自己穿上短衫,她站起来:“那就带上吧,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对。”衣照雪带上幂篱,隔着轻纱轻轻一笑,“现在就走。”
阿碧听着自家娘子的声音,恍惚间觉得那声音也沾染了莲花的香气:“也许我恰巧就遇到了一位好郎君呢?”
她说这句话也毫无羞怯、亦或是轻佻的意蕴,字字句句吐出反而带着一种难言的冷酷和嘲讽。阿碧只是敛眉屏息,心中暗道——
‘娘子果然对国公家的大郎心有不满……确实,无论如何娘子是他嫡亲的堂妹,哪有为了外人就……’
“阿碧。”
衣照雪含笑的声音打断了阿碧的思绪,她顺势抬头,看见自家娘子手上拿着团扇轻盈转了一圈落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蕴含喜悦,却又转变为关切的目光。她沐浴在阿碧怔怔的目光中,带着纯然地关切询问:“阿碧?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只有娘子会问出的话,只有娘子会关心的问题。
阿碧的掌心沁出了汗,她的脊背不知不觉弯了下去,不是出于权势,而是某种不可言说,无法证明的东西,她的声音柔和到近乎绸缎:“奴婢只是觉得,娘子容光绝世。”
而被人用容光绝世这种词语形容的女郎极为缓慢地眨了下眼,她笑了一下,一种善意的笑容,她放下了团扇走到阿碧身边:“所以我的那位堂兄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衣照雪的语气轻得就像拂过柳叶的风,甚至带了点恶意,她喃喃自语:“倒不如他投胎成女儿家然后嫁给所谓的,表兄?嗯……”
女郎似乎真的认真在思考提议的可能性,就在她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突然闭上了嘴看向外面,阿碧看到自家娘子的裙摆拂过门槛,衣照雪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的眼皮:“真奇怪……我突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她皱起了眉,春水泛起了涟漪,阿碧因为衣照雪的这句话心口一紧,颇有一种胆战心惊之感,她抬起头目光落在了衣照雪的脸上——那张疏忽间变得冷淡的脸正看着小院的门口。
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传了进来,一个看上去还不大的小童仓皇跑了进来,他稚嫩的脸上挂满了细密的汗水,惊慌道:“娘子,圣人的旨意到了!”
就像是悬挂在头顶的巨石轰然落地,衣照雪的喉咙微微发紧,但也只是些微,她隐约间预感到了什么,微微叹口气,安抚般对着小童道:“我知道了,你先擦一擦汗。”
那种波澜不惊般十几年如一日的冷静,奇迹般安抚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