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独白
他自小便知道自己是与众不同的。
出生的时候,老家主惊骇震惧,母亲的苦涩凄怨和抗拒的亲密。虽然不解过,困惑过,但是无时无刻的暴戾和躁动,让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恶。
他们,在他眼里是小蚂蚁,但是这些小蚂蚁会害怕,会尖叫,会颤栗;他能看见的,除了欲壑难填的嘴脸,还有恐怖的生灵:祂扭曲,可怖,祂怄哭,祂……
不胜其烦。
奴仆送来餐食,他就这样看着这个可怜虫,他分明在颤栗。
黑洞洞的眼眸毫无波澜,诡谲渗怖。他不发一言,只是轻轻的打量,却好似要将人桎梏至死。
……
后来呀,他知道,是他们挑掉他的经脉,废去丹庭,让他成为无法修炼的废人,成为人们口中却天妒英才的赵二公子,可是又能如何呢?
其实赵剑棠并不在乎,他只是纯粹的坏,极阴端鬼魅的体:轻轻的,举起屠刀,癫狂着,嗤笑着,将人折磨殆尽,欣赏他们痛苦挣扎的样子。
没人能阻挡他,包括他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乎乎的大哥。所以人们能看见那个病弱的赵二公子,他总是跟随着他的兄长,抿紧薄唇,沉默的一言不发……
……
海棠花瓣落在谁的鬓边,孟氏的女修笑盈盈的,眸中是清澈和纯粹,她借力揽住他的腰身,修士的体温灼灼却赤诚。到底是为什么呀,赵剑棠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想要见到她,想要看到她的笑颜,想要和她黏在一起,然后悄悄的抚摸她的肌肤,黏腻的空气缱绻氤氲,想要和她永生永世不分离。
她是个藏不住城府的人,所以她是正派的,凛然的。她一皱眉,心事尽显。
孟氏一族,自古是赵氏的附庸,她接近赵剑棠,到底意欲何为,他不在乎。她的刻意,她的慰藉,她的陪伴,在他眼里,无关宗族利益,只是他喜欢就够了。
只是成婚之后,她愈来愈忙于宗族大小事物,而赵剑棠,柔弱的赵二公子,则心甘情愿的居于幕后。
可是,他惊惧的发现,无论他如何种种,都拢不住这个孟氏女的心。
孟槐赢,这个父母早亡的孤女,铭记着她以身殉道的父亲,把维护家族利益放在首位,永远坚守正道,去邪祛灵。
她的母亲,那个身怀六甲的可怜的妇人,选择与她的父亲共赴黄泉。小小的槐赢不解,她痛哭着,稚嫩的小手死死拉住她的母亲,可是她却看到了那个贤淑文静的母亲,露出凛然可畏的神色,哪怕她孕育着一个未出世的孩童和一个痛失亲父的女孩。
从那以后,她不愿,这世间的人们为情所困。
的确,凭借着赵家的势力,孟槐赢成为了孟族宗主。有的时候,赵剑棠不明白,行鱼水之欢的时候她为什么冷静的出奇。他在假装自卑和柔弱的时候,是不经意的露出了真容,凶狠了些,她又总是愚钝和不解,拿一双水雾潋滟的美目娇嗔引诱,她心中所想,赵剑棠从未看透,这个阴魂地煞,困于情爱之笼之中,日夜煎熬,辗转反复。
是不是,她不够爱我呢,这个狠心的女人呀,他疯狂的想。
孟槐赢太关恋孟氏了。他只能恨,怨,像怨妇一般,容忍自己恶意疯狂滋生,却又怯懦的不敢在她面前展露。为什么他总能瞥见她丝毫的恻隐之心,原来是她亲自挑断他的手筋,又刻意接近他,包容他安慰他,只因为他是赵德昭的亲弟弟。可是他不在乎,这句话他已经说的厌烦疲倦,但是这样那样的蓝颜如春笋一般出现在她身边,他却不能忍受……
曾经听无聊的族人们说过,在伴侣之间,先爱上的对方的,或是更爱的对方的,便是输了。他输了,彻彻底底的败了,可是日复一日,如潮水般的哀怨和无助的哀伤,却显的幼稚而无用。他可以屠尽所有人,就像轻而易举的戮杀掉赵氏那样,可是却无法左右她的心思。为什么,她那样的痴傻和博爱,又是为什么,她的眼眸,从未单单停留在他身上……
没有爱意的滋养,却不愿悄无声息的凋靡在暗无天日的犄角旮旯,想要轰轰烈烈的来一遭这世间,被弱小的蝼蚁们灌下朱砂,并没有那么疼,安静的闭上眼睛,在心中忍下渗毒,只是为了那个不爱自己的她,能在内心深处,掀起星星点点的波澜,在漫长而久远的生命中,回望起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夫君时,留下他沉静美好的模样。
他没有转世:原来他曾经是大将军,也做过帝王。生来便是邪物,每三百年轮回一次,留给世间的是可怖的传说。黑,是诅咒,幽,是暴戾。赵剑棠,他却极喜欢这个名字,世家风雅,被她轻柔的唤起来,是那么的典美绝尘。
从沉睡中醒来,窥见的,是她和那个男人耳鬓厮磨的样子,怨恨地摩挲周身血腥的红,扭曲着,喷涌出弑戮的血柱:……槐赢呀,为什么这样严肃狠心的你,有了新欢呢?嫉妒,不甘,就是这样纯粹而癫狂的恶意,滋生,扩散——本应该习惯阴暗诡谲的邪神,却再也无法忍受没有阳光的日子。
光阴流转,她却还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