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合(十五)
中部,便是将周围乡镇一一探访,也须好些时日。“要想个法子。”周子仁望回那石穴中,“若水分县也有乡镇发过疫灾,不定府衙或镇衙便有可用的药方,又或者当地还有药草可替代赤母。”
他想到什么。
“可否请李伯伯……”
“他不会帮忙。”李明念冷声打断。
身前小儿止声点头,似是毫不怀疑,只自低眉苦思。瞥过他低垂的眼睫,李明念又问:“你敢肯定是溟蛾带的病害?”
周子仁思绪一断,一时未应。“我瞧得见那些异气。”他道,“这些溟蛾与患病乡人身上的黑气……确是一般。”
背后流水淙淙,却无话音相答。“阿姐……”周子仁再度启口,正待解释,只听刺啦一响,一双手越过头顶,揉一方油纸塞住石缝。他认出来,那是竹篓上封顶的油纸。“去寻李景峰罢。”李明念在他身后道,“他是阁主继人,自来与各地官员有些来往。要劳动官府找药方,他更好说话。”
南山西侧溪流干涸,栅居下方一涧枯石叠雪。
“溟蛾?”李景峰端一杯姜茶递向对席。
周子仁纳首接过。居玄盾阁两年,这是他头一回拜访李景峰的住处。茶案边风炉催沸水,北面闭合的移门掩紧寒风,一扇竹屏遮隔在西,坐席铺设正中,坐于右首恰可望见内室一隅,除去书案床榻,墙边仅几只漆木箱笼。“便是玉衡山的夜光蛾。”跽坐下首的李明念启声,“当年还是你告诉我,那种蛾只在水分县可见。”
“我记得。”李景峰分茶已毕,“但溟蛾最早见载于一千年前,从未听闻会招来病害。你们如何肯定它便是疫灾之源?”
周子仁正自斟酌言语,却听李明念道:“查出来的。”她面不红气不喘,“我们成日照看病患,自有把握。”
对席的少年深瞧她一眼,目光又移向她身侧小儿。周子仁垂下眼皮。“异气大多为外物所携。子仁与阿姐已细细查问,今年只这溟蛾最为可疑,且蛾卵所在正是乡民们采桑必经之地,据此推断,溟蛾确是病源。”他敛手向前,“还望景峰哥哥相助。”
虽受小儿一礼,李景峰却不忙回应。他侧过脸,拿起炉架上的火钳,拨入炉膛。烧红的炭块一动,迸起点点火星。“县府官档会记录各地疫灾年份,但要寻方问药,还须查阅各乡镇地方志。必得我亲去。”他道,“我稍作安排,至迟后日启程。”
对面小儿眼光微亮,李明念却拢起眉心。
“阿爹会许你去?”
“我自有法子。”李景峰放下火钳。
李明念蹙额不展,只一旁小儿俯身下拜。
“深谢景峰哥哥。”
“同族援手,何必言谢。”李景峰瞻相他脸庞,“你身子弱,又连日在镇上辛苦,脸色倒极差。可是有何不适?”
“多谢哥哥挂心,子仁无碍,只是有些疲累。”周子仁依旧低着眼。
李景峰却笑道:“我非医士,却也粗通些切脉问诊之道。替你把把脉罢。”言讫,不待小儿反应,已伸手近前。
李明念右臂一抬,立时格开。兄妹俩出手皆速,周子仁只觉眼前臂影交错,骨肉碰撞的闷响急促相连,那两只手掌转瞬间竟已数度翻转,最终抵腕一止,僵持半空。腕间劲力不松,李明念冷看对席:“他自个儿便学医,何须你把脉?”
“只是忧心子仁身体罢了。”李景峰面色如常。他倏尔一收手劲,回掌端茶:“他不修内功,又成日接触病患,还须提防染病。你是姐姐,要照看好他。”
骨头倒硬。李明念倥脸不答,只甩一甩撞痛的手腕。“阿姐一向待子仁极好。”周子仁忙俯首作礼,“确是这几日太过疲累,子仁会多加休养,劳哥哥费心。”
李景峰呷一口热茶,回以一笑:“无碍便好。”他目光旁移,“听席韧说,你定了启程之日。采买不仅需要银钱,一应物件可已备齐?”
启程?周子仁也转瞧身旁。李明念正手搓腕口,目向面前那杯浑浊的姜茶。
“我自有准备。”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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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亘天日,酉时初已夜色压瓴。
镇北街市人群熙攘,主道积雪半融,湿漉漉的青石地间灯影斑驳。邱凡骐穿行坊中,头戴箬笠,手提一篮蔫巴巴的菜苔,脚步时紧时慢。他拐过街口,望得铁匠铺招幌飘摆,忙从帽檐下瞥视左右,确认无人瞧见,便闪入巷里。深巷昏暗,只两侧墙头间或冒出稀薄的灯光。邱凡骐沿墙根疾走,遇见左壁一处门檐,方才敛步细瞧。
门阶上立着一条人影。
“带来了?”熟悉的女声响在阶顶。
邱凡骐点头,又左顾右盼一番,掏出袖袋里一叠厚厚的药方。他近前一步,塞与那人道:“这些应当够了。落的尽是鲁老爹的名字,你……你还是仔细些,莫在同一间铺子买,省得教官府发觉,平添麻烦。”
门缝间闪出烛光,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