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卖花，来世漂亮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两位小姑娘啊，要不要来束花？”天桥下佝偻身子的老婆婆堆叠着脸上的褶子，将一朵花塞到甘棠的手里。

岂料这看起来斯斯文文岁月静好的小姑娘竟是压根不买老太婆的场子，将怀中鲜妍纯白的栀子花往老人家花篮里一扔，“不要不要！”一边说着，一边快步往前面走着。

“哎呀，一朵栀子花又要不了几块钱，你看那老婆婆站在天桥下也挺辛苦的。”苏眠一把拉住甘棠，尔后往回走，嘴里嘟囔着，“你不买我买，你看这花多香多水灵呐！”

看着表姐正毫不知情地要扫对方的二维码，甘棠仰天扶额，牙一咬心一横，跑过去将对方全部的栀子花拎在自己手里，从兜里掏出一张还没捂热乎的毛票子，“花我全要了。”

老太婆望着那顶破花篮里不过十朵的栀子花笑开了颜，意味深长地说，“好嘞。小姑娘心地好，来世肯定漂亮！”

甘棠巧妙避开那老太太即将拍到自己肩膀上的沟壑纹理肆意漫延的手掌，瞳孔不由跳了一缩。心里暗自肉疼，嘶，那可才是漂漂亮亮完完整整的一张毛票子啊！

苏眠瞠目结舌地看着小表妹这霸道外溢的土豪气息，还没缓过来神，就被甘棠快速推着走，“回家了回家了，钱花光了，回家我下方便面给你吃。”

“？？？”黑人问号脸的苏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和自己怄气呢？不应该啊，小表妹虽然有时候古怪了点，可也不是为了一句话就置气的人呐。她扯了扯甘棠的衣摆，眼睛弯起讨好又不失漂亮的弧度，试探着问道，“小糖糖生气啦？”

“我没生气，”甘棠不好解释，让她给苏眠那个胆小如鼠的人说刚刚卖给她花的是个花下鬼吗？于是乎她便又嘿嘿两声拿大表哥当挡箭牌，“那啥，走在半路我想了想，我们偷溜出来逛街让苏世一个人在房间里睡觉挺不道德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呦～”苏眠贼兮兮地撞了下甘棠的胳膊，朝她眨眨眼，酸溜溜的语气，“小表妹不舍得大表哥了呀？”

“没有。我对他没意思。”甘棠直截了当，毫不拖泥带水地回绝。

苏眠正想继续调侃甘棠几句，却感到背后逐渐冒出一阵从下而上的凉意，她搓了搓胳膊，就见小表妹盯着她的背后突然白了脸色，拎着个破花篮子就往步行街对面的女厕所方向没命地跑。

“我肚子疼！你先回去吧！”甘棠朝后挥了挥手。

“……那你倒是把花给我呀。”苏眠搞不懂远处风一般消失的女子的脑回路，打开手机叫了个车，然后划到苏世的聊天界面，手指翻飞敲着字，“嘿，老哥，我觉着你和小表妹的事能成。”

过了一会儿，聊天提示音响起，毫无感情，“婚姻法规定，近亲不能结婚。”

“一个两个都什么人呐。”苏眠跺脚，满脸黑线，敢情就自己一个人急猴子似的想嗑CP。

……

女厕所小隔间里，狭小·逼仄的空间，一个碧绿竖瞳的少女，正在奋力将缠在手臂上的栀子枝叶扯掉。那枝叶自十朵栀子花萼向上延伸而出，越长越大，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弯曲盘绕着袭向甘棠，摧枯拉朽的力道，似有将女孩包裹，扼住其生命动脉之势。

“我们无冤无仇，你走开！”甘棠咬牙切齿道，在花枝里挣扎。

“我老婆子没什么过分的要求，还请大人替我传达一些话语。”扔在地上的破花篮袅袅升起一股回旋雾气，方才在天桥下卖花的老婆婆自雾气逐渐现出本身，朝她笑眯眯作了一揖。

“你这像求人的语气吗？！”甘棠血气上头，怒吼。

周围生了厚实的结界，隔间里的声响，无人知晓。

“我也不想这样，还不是大人你屡次忽视我的梦境，老婆子我这是逼不得已！”老太婆同样有些发怒。

那花下鬼身上飘着一股直钻鼻端的幽香，甜腻带腥，若有似无。甘棠心知要是闻进去花香，她可就真得遭人家摆布了，于是便憋着气，脸蛋越憋越红，脖颈动脉突突直跳。

“大人，还请帮我老婆子这最后一个心愿吧！”老太婆和缓了语气，言毕，那花茎却又加重了缠裹女孩的力道。

“呵，想的倒是美。对不起，我甘棠，不损阴德。”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回复自己的答案。天地自然有其命数，她若是帮着改了，指不定哪天就报应到自己的头上了。不知为何，隐隐约约她就认定了如此。

甘棠自出生便生有猫眼竖瞳，彼时接生的助产士见到刚顺出来的小婴儿眼睛睁得大大，待得定睛一看那不似人类的模样差点丢了半条魂，可当她再度看回去，小娃娃又眨着黑亮如葡萄的瞳仁朝她咧嘴笑，只道是太过劳累看花了眼。不过，这小孩怎么不哭？不哭的小孩是傻子哟，紧接着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啪”，小婴儿被打了屁股，鬼哭狼嚎响彻云霄。

拥有猫眼的甘棠能看见异于常人的东西，也因此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找上她，可她概不理会。眼下便是此种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