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苏年年抱膝蹲坐在厕所隔间里,她把头深深埋进膝间,背脊却绷得笔直。
她竭力克制住泛滥的泪水,紧咬着牙关,但还是从胸腔深处不断地迸发出破碎的哽咽声。
就在刚才,舅妈告诉她没钱再资助她上大学了,她很委婉地表示让苏年年自己解决学费问题。
苏年年知道舅妈缺钱的原因——
表妹已经上高中了,成绩却一塌糊涂,每次考试都是吊车尾。舅妈心急如焚,决定拿出几万给表妹报个补习班,舅妈的工资也不宽裕,付完这笔钱后已经捉襟见肘,自然没有多余的闲钱继续供侄女上学。
亲疏有别,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舅妈供她念书,已经仁至义尽,现在舅妈自己都资金困难,不继续资助她也是人之常情,她当然能体谅舅妈的苦衷。
苏年年都明白,也都理解,她只是……
只是有些难过。
她自小父母双亡,舅妈平日里对她照拂良多,在父母留下的积蓄花完后,是舅妈出钱供她上学,苏年年一直将这份恩情牢牢铭记于心。舅妈对她的关爱毋庸置疑,但苏年年知道,这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多羡慕表妹啊,羡慕表妹能够在父母怀中撒娇打滚,羡慕她能名正言顺地拥有一个真正的家,羡慕她能够拥有一份……
一份毫无保留的、赤诚的爱。
可是苏年年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
这些羡慕,终归是她无法企及的奢望。
想到这,苏年年紧紧阖上眼睛,任由眼泪肆意淌下,任由苍白的脸颊沾染上斑驳的湿痕。
她在心中无声地祈祷——
上天啊,求你赐予我一份独属于我的爱吧,求你让我被爱吧,哪怕只有微弱的一丝,只有短暂的一秒,哪怕……
哪怕只是一场镜花水月的梦境也好…
她也能够满足。
苏年年虔诚地祈求着,紧张地期待着上天降临眷顾,她小心翼翼地睁开一条缝隙,然而……
没有。
没有任何的异象和征兆,她仍旧是孤零零一个人,身处于狭窄逼仄的隔间中。
她纤瘦的手指无措地蜷缩起来,旋即缓缓放松。是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上天,她在心底暗暗嘲讽自己,怎么突然就犯傻了呢,这种荒诞可笑的念头……
只会让她更像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苏年年垂下眼帘,湿濡的长睫无力地在眼睑上落下黯淡剪影,遮住眸中流转的晶莹泪光,也掩下其中的酸涩茫然。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命运之轮正悄然转动,即定的结局被改写。
她的未来无法预测,一切皆有可能。
时间流逝,不知何时,苏年年突兀地感到一阵眩晕,思维昏沉溃散,耳畔隐约传来嘈杂的喧嚣声,夹杂着凌乱匆忙的脚步声,鼻尖萦绕淡薄的复杂气味…
似乎…有很多人,但这怎么可能呢?苏年年狠狠地摇头,试图驱散脑海中那些荒谬无稽的臆想。
她艰难地倚着墙壁站起身来,浑身酸软无力,似乎有一股热意正源源不断地向四肢百骸渗透而去,每一次喘息,都像是有火舌钻入她的肺部,在她的肺腑间肆虐游移,烧的她神志不清。
苍白的面靥上泛着病态的酡红,像是将她的身体浸泡在酸胀又黏腻的海洋里,全身都在往外渗着水,汗津津的衣服粘连在身上,非常难受。
身上的汗液蒸汽将她整个人熏得滚烫,尤其是后颈的那片皮肉,还在突突地跳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冒出皮肤表层。
…是发烧了吗?
苏年年费劲地抬起右臂,摸索着拧开了隔间的门锁,踉跄地往外走。
或许是哭得久了,苏年年视野一片模糊,眼前的景物在瞳孔深处重叠交错,就像一团混沌迷蒙的雾霭萦绕其间,只能勉强辨清方向。
她没有发现…墙上的仪器闪烁着幽冷的蓝芒,半透明的屏幕上,一串鲜红刺目的数字正在飞速飙升,20%…60%…85%…
苏年年全然未觉,只跌跌撞撞的走着。要赶紧回家吃药啊…不能在这晕倒,她想。
视野的模糊使得嗅觉愈发灵敏,许多陌生的复杂气味在空气中翻滚涌动,它们像是某种野兽般充满侵蚀性地袭入鼻翼,刺激着嗅觉神经的本能反应。
随着她与门口的距离缩短,那些气味愈发浓郁,愈发躁动……像是某种危险而致命的讯号。
到了。
苏年年此时与大门仅剩咫尺之遥…但她停下脚步——她犹豫了。
苏年年努力压制住心底愈发强烈的危机感,刻意忽略周遭古怪的异状,……没关系,只要离开这,就可以回家了,她近乎自我催眠地想。
与此同时,身后光屏的数字还在不停攀升,97%…98%…99.9%…
苏年年颤抖着伸出右手,轻轻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