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下)
正是西屋被占了,无奈每日挤在爹娘炕角的赵东宝,他早已对楚绯敢怒不敢言多日。
东宝爹思忖片刻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这驱邪是不是会伤身子?”
东宝娘恨恨道:“我们白吃白喝的养着她,是她自己挨了点打骂便寻死觅活才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便是驱邪要了她的命,也是她自己作孽。”
东宝爹点点头,又迟疑道:“有用没用且不说,这怕是又要一笔香火钱……”
东宝娘倒是不心疼阿秀,却是实在心疼银钱,听了便也低头沉思起来。
说话间,突然听院子里仿佛传来点动静,大半夜的,还有点吓人,东宝爹娘和东宝浑身一凛,连忙趴在门缝上往外看去。
只见院中月色光华洒落一地,居中有个人影盘腿端坐在院子中央,背对着堂屋,纤瘦的背影被月光照射的窄窄一条,正是阿秀。
她双手搭在腿上,各摆出一个妖异的姿势,此时正值秋分时节,她的粗布衣上却渗出了汗水,不多时,只见她头顶幽幽的冒出一股青烟似的物什来。
东宝一家看的瞠目结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突然院中阿秀仿佛听到什么一般,慢慢回头,目光缓慢转移,直视着堂屋的大门,就好像要穿透门缝看到他们的心里一般。
突然她的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虽然隔着一扇门,赵东宝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东宝娘也吓得恨不能立刻撅过去。
阿秀那样子活似妖怪在吸收日月光华,突然发现了猎物一般。
东宝爹看着东宝和东宝娘:“银钱咱出,还是去找道长来瞧瞧吧……”
次日,赵东宝便发热起来,似是被楚绯给吓病,楚绯竟还反常的走到他床前看了看,对着东宝娘道:“如今天凉了,夜深露重,晚上睡觉可要好好在被窝里待着,切不可四处走动,省的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东宝娘听她这么说,更是抖得如同筛糠,直吓得低头不敢言语。
接下来的几日,东宝娘去镇外的道观处讨要了一碗能辟邪的鸡血,又在黑市买了一小包蒙汗药,将邻里最能传闲话的几户人叫到自己家这边,计划将阿秀蒙晕,然后喷她一身鸡血,让村民们看着这阿秀已被驱邪,日后便可照往常一样对待阿秀,再无人闲话。
东宝娘特地选了个正午时分,阳光最烈的时候,据说驱邪效果最佳,她在饭里撒了蒙汗药,混着菜拌匀,看着楚绯吃下去。
果然如那黑市的人所说,不出一柱香的时间,还没有吃完所有饭菜,楚绯就趴在桌上昏睡过去。
东宝娘见她毫无动静,便连忙回屋含了一口鸡血,走到楚绯身后,准备喷她一身鸡血。
却不料趴在桌上的楚绯突然睁眼,拿起碗便向身后扔去,正砸到东宝娘身上。
东宝娘没有防备她突然醒来,还朝她扔东西,一口没缓过来,直接把含在口中的鸡血给咽了下去。
一想到自己咽了生鸡血,一股剧烈的恶心涌上。
她连忙弯腰猛烈咳嗽起来,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沥沥拉拉的血从嘴里喷射出来。
邻里几个长舌妇人听说东宝家要驱邪,还热情邀请他们一起来看,本都觉得有热闹不看白不看,最多也就是不起作用,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却怎么也没想到东宝娘会被一个碗砸的吐血——
他们并没有看到东宝娘含了一口鸡血,只是看到楚绯突然坐起来向东宝娘砸了一个碗,眼下看到那“阿秀”好整以暇的端坐在桌旁冷眼看着,而东宝娘在喷射状的呕吐鲜血,只当她是被楚绯用一个碗给砸出了内出血。
当下一群人也不顾看热闹了,慌忙四下散去。
东宝爹和东宝见她娘口吐鲜血,虽然知道她含了一口鸡血,但是一时也分辨不出来是鸡血还是她自己吐血了,慌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去扶她。
而楚绯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东宝一家子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平静的说道:“我说过,少惹我。”
楚绯虽然武功归零,但修习无岐功法的时候,五感极其灵敏,以至于东宝爹娘几次在屋子里说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本身也并非善男信女,又听到东宝娘对阿秀毫不在意,便决定索性将错就错,干脆让他们畏惧她,也好让她自由行事。
自此后,东宝一家子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被楚绯使唤。
而村里也再无人敢挑衅楚绯,甚至连相邻的几个村子都知道六曲村有个水鬼上身的小丫头,看着跟正常人一般无二,却极为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