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我就是她意志的延续
燕京的六月天,朦胧细雨纷纷扬扬落下。
京郊的墓园里,一处大理石墓碑前,站满了身穿黑衣,手举黑伞的人群。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几声低啜,伴随着一道女声细碎的埋怨传入众人的耳朵。
“宋老师生前最喜欢的就是她,老师去世她凭什么连滴眼泪都不掉?”
“小声点儿吧,别说了。”旁边的人扯扯女生的袖子,低声提醒,“大家都不好受。”
虽是这么说,大家却下意识转头看向故事中的主角,身穿黑色苗服的女人单独一人站在人群后方,举着一把周圈坠满银制喇叭坠的黑金大伞,如玉般精致的面容上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清冷。
她清冷的气质总让人觉得她对挚爱老师的去世没有丝毫的哀恸。
“你看她那身衣服,竟然和老师下葬穿的那身相似,多吓人啊。”
话音刚落,对上女人清冷的眸子,埋怨的女生顿时息了声,赌气似的将手中的雏菊花摆在墓前,然后转身离开。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地上前留下手中的花,深深地鞠躬,然后离开。
离开之时,无一不偷看一眼站在角落的女人,有人眼底是好奇,有人眼底是惊艳,也有人眼底是羡慕、嫉妒。
墓园里的人越来越少,冰凉的雨丝伴随着潮湿的气息沾在皮肤上,让人不自觉地打着寒颤。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温钥这才上前,不顾墓前的湿泞,双膝跪地,虔诚地摆上手中的洋桔梗。
“老师,我来送你了。”温钥端跪在墓前,望着墓上被朱砂染红的刻字,终究还是湿了眼眶。
恩师宋纤岚之墓,落款是学生温钥。
在场哀悼足百人,却只有温钥有资格为恩师立碑。
望着那鲜红的几个字,温钥的思绪不由飞回了十日之前。
老师被多年的癌症病痛折磨,常年靠镇定剂止痛针营养剂维持生命,那日却难得有了些精神,染满暮气的眼睛里亮起希冀的光,她紧紧握着温钥的手,艰难地说道:“我的书……还没出完……你要写完。我走了,你就是我的延续。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人在坚持,我们的民族文化就不会没落。”
“我知道。”温钥重重地埋下头,将脸埋在老师枯瘦的手心里,“你要好起来,我自己不行的。”
“胡说,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以后凡事就要自己拿主意了。”老师的眼底染上一片湿润,“我看过你折腾的那些东西,老师老了,不懂年轻人说的流量也不懂什么叫变装博主,但我知道你做的很好,你让更多人看到了咱们各个民族的宝藏服饰。”
老师拍着温钥的脑袋,哑声道:“我这一生,育人无数,著书无数,我已经没什么能教你的了。我唯一亏欠的……”
温钥抬起头,看见一滴滚烫的泪珠从老师的眼角落下,她下意识伸手接住,怔怔地看着指尖晶莹的湿润。
“罢了。”老师疲惫地闭上双眼,“你出去吧,在我死之前,都不要来看我。将死之人,不好看。”
温钥憋着泪意起身离开,老师的未尽之言,她全都懂。
老师当年拼命逃离那个地方,代价却是抛弃一双儿女。
“钥儿,”临出病房时,老师艰难地转头看着温钥的背影,“我死的时候,要穿你做的衣服。”
温钥的眼泪簌簌而下,仓皇点头,落荒而逃。
最终,老师身穿最华丽的苗服下葬,而另一件同款孝服,就在前来送葬的温钥身上。
温钥下山时,其他人还在山脚下等着,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被那道倩影吸走目光。
清冷美人走动在暮霭山色之间,身上伞上的银喇叭相互撞击出清脆的银铃声,伴着雨丝坠落,乱了人的心神。
“温老师,听说你亲手给恩师绣的寿衣价值百万,采用了最复杂的绣法和一些新的图案花样……”山脚下的记者见到温钥出现,蜂拥而上,“请问,如此珍贵的作品下葬火化,你不会觉得可惜吗?”
温钥冷着脸错身下身,不欲回答,然而身后的记者推推搡搡,甚至有人甚至摸了一把温钥的衣服。
“我摸到了,听说她身上的孝服就是那套寿衣的同款,重手工刺绣的部分摸起来果然和一般刺绣不一样的手感。”有人激动地说道。
温钥的脚步忽地一顿,抬起黑金大伞,露出一张蕴含着怒意的脸,冷声道:“它在你们眼中是一件价值百万的物品,而在我眼中,却是亲手为恩师绣衣穿衣的温情。”
“我不希望再听到你们继续报道这件事情。”
温钥转身,穿过静止的人群下身,身后再次传来女生的讥讽声。
“说得好听,老师临终前都在偏心她,用自己的死亡来给她做最后一次宣传引流。”
温钥的身影一顿,不管身后纷扰,大步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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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到车旁时,一个人影忽然窜出来拦住温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