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

人角落暗自垂泪，暗骂自己不争气拖儿女后腿，高呼周一是个讨债鬼。唐红的话好比钝刀子割肉，不能一击毙命，痛却隐晦而绵长。

“你好坏啊。这么多人看着呢。”邻座的女孩觉着男孩动作越发孟浪，忍不住出声提醒。

“怕什么！你是我女朋友，谁敢瞎说什么。”

“等你一毕业，我俩就结婚，再生他几个孩子。男孩儿穷养，女儿富养。”

脸上尚有青春痘的短发男生，似乎觉得窃窃私语不太有男子气概，话说得十分大声。

“你想得美！还要看我妈妈同不同意呢！”

王濛看着旁若无人的小情侣，火热的心消停下来。从她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瞧见痘痘男伸进女孩衣领口的手。

可能是职业的缘故，她自认心态开放，可大庭广众下，附近还有不少带着小孩来吃饭的父母，反正她没从痘痘男身上看出多少尊重女孩的意思。

大概率又是一个playboy。

“阿姨会同意吗？”周一结婚的时候，她是见过唐红的。怎么说呢，唐红是个奇葩的女人。对着自家儿子老头唯唯诺诺，对着周一变了个人似的。

撒泼打滚，样样都行。偏偏周一对她这个母亲心大的很，有求必应。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唐红，周一的眼睫毛下意识地微颤，她对唐红的感情较之周全还要复杂。

唐红是个全依赖周全的家庭主妇，好手好脚，摆脱了周全在外卖随便做份活计，足以养活自己。可任凭周全如何拳脚相加，恶言相对，她就是不走。

高中的时候，周一曾问过她：“妈，爸这样对你，你怎么不走呢？”

“你个孩子知道什么。女人家身边没个男人，看起来像什么样子。”

她大了，每年难得的母女相处时光，唐红总会借机提起相亲。一次两次可以当做没听见，三次四次就只能捏着鼻子去试试了。不然，唐红会闹绝食。

诸多奇葩的铺垫，加上苏舟当时的确是最合适的选择，没耗费多少功夫她就和苏舟结婚了。如今细想，估计当时的悸动也全靠同行衬托。但因着飘渺的念头就把人给踹了，实在太不厚道。

周一脸上不断变换的神色让王濛越来越心惊。她舔舔唇角，哆哆嗦嗦喝了水，好歹压住心底乱窜的惊异。

她琢磨着：“真打算离啊？没开玩笑？”

“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能说的明白好懂点不？”

这片土地自古以来将婚姻视为大事，它关乎个人更牵扯两个家庭甚至两个家族。可不能像小孩过家家，说不干就不干了。

周一伸手抚摸手上的钻戒，眼中依稀多了点光。她的眼珠慢慢转动，最后落在王濛倒扣在桌面的手机壳上。

壳上绘着穿白裤兜的小破孩。

她说：“听过丧偶式育儿吧？”

王濛点头。可她还是不明白，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他们俩连孩子都还没生呢。

周一继续道：“我跟他，丧偶式婚姻。”

神他妈丧偶式婚姻！

王濛才发现作家造起新名词来可谓信手拈来啊。

她已经吃饱了，拿着手机和周一挤在一处卡座，使劲儿捏捏周一的脸，“别搞得这么悲观嘛。你们间的事儿我真帮不上什么，不过我们大可以先把这事儿往后搁一搁，换个环境换个体验。”

周一的手被她紧紧拉着，王濛继续苦劝：“没准儿出去耍一趟，你的想法又会变化呢。”

这话不假，世上哪儿来的那么多烦心事儿。等你阅尽千帆，你会发现生死之外都是小事儿，其他的没必要往心里搁，多占地儿啊。

提起这茬，周一又活了。

结婚以后，她出去玩的时间越来越少。她和苏舟定下的旅行计划，一个接一个泡了汤，到了后来她就患上了苏式出行恐惧症。

王濛看着微信里的好友聊天记录，心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要不去找孙瑶，她前天还给我打电话，说想我们了。”唯一担心的是不知道还没到手的五一假期够不够折腾。

孙瑶。周一听到这个名字又是好一阵恍惚，大学四年的舍友，唯一没有留在汉市的姑娘。她千里迢迢的从雪域来，四年后又选择回到那片土地。

好久不见了。

“好是好，不过这月份去能行吗？”周一地理学得不差，这个季节，西北高原上恐怕依旧皑皑白雪。

王濛伸出食指，“不不不，你这样想就大错特错啦！”。

她翘着下巴得意，“不懂了吧。七八月是旅游旺季，你去看啥，看人头吗？”更何况她们也不算单纯去旅行，更重要的是去瞅瞅多年没见的老友。

她保证，孙瑶一定会开心的在草地上跳起来！

“说的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周一放下手中的汤匙，笑道：“这主意不错，出去走走，换换心情，换换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