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嫁·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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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书房。
外头有薄薄的雪,还有一轮寡淡的月亮。
沈澜埋头整理账目,如今酒楼又回到她手上,她不得不从头梳理。
一抬眸,却看见楼薄西悄无声息站在书案前,手上是一封薄薄的信。
“和离书。”
“你先拿着。”
楼薄西把信纸推到她面前,轻声说。
“我今日同皇上说了此事,他觉得很是拂他颜面。”
“说是要容我七日,再想想。”
“若七日后,我还是坚持,他也会答应的。”
楼薄西说着,忍不住露出一丝苦中作乐的微笑,“我还担心圣上又会生出召你入宫,立你为后的心思,还委婉求他允诺放你自由。”
“他却说。”
“他那日召你入宫,原本就是存了赐婚的心思。他帮我到这一步,我却还是留不住你。”
“是我无用。”
“愧对他,更愧对你。”
沈澜看着这一纸薄信,扫了一眼结尾处他的签名笔迹,不由诧异。
“?”
“你又骗我?”
“又弄了新法子来作弄我,看我笑话?”
她两根修长手指拈着信笺,只是想。
咦?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法?
“……没骗你。”
楼薄西只好叹息着说,“但圣上不肯松口,坚决要我再考虑七日。”
“其实。”
“又有什么好考虑的么?”
“你讨厌我,我又何必再困着你。”
“你愿去哪儿都行。”
“我也不会再拦着你同旁人成婚。”
“你要幸福,我就成全你。”
“但若你所遇非人,只要你回来,我会一直等着你。”
楼薄西嘴角扬起一个脆弱宛若月下昙花般的笑容,声音很轻说,“其实这三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对着一座玉雕、挽着一个小孩子生活。”
“玉雕像你,小孩子更像你。”
“你仿佛从未离开我。”
“我有什么不满足呢?”
也不等沈澜开口回答,楼薄西已经起身离开,他声音越来越低沉,大概怕自己失态流泪,因此倒先走了。
走之前,他最后轻声叮咛嘱咐一句。
“委屈你在王府还要待七日了。”
“七日后,官府文牒我都会一应弄好。”
“和离书上,你只要补个签字就好。”
“这大概也是……”
“最后一次看到我们名字放在一起了罢。”
他高大白色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外。
沈澜狐疑,看着书案上静静躺着的和离书,又想到七日之期,一时难辨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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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梨花院落。
萧韵致带着小浣儿回来,小孩子说着温泉山庄趣事,嚷着要养松鼠,却被楼薄西生生打断。
“娘,六天之后,沈澜会离开。”
“她坚持和离。”
“我放过她。”
萧韵致几乎白眼要翻到天上了,没好气说,“好作啊。”
“居然连圣上赐婚都能吵着闹着要和离,呵,厉害。”
“你呢?”
“又要失魂落魄过下半生了?还不许我给你说亲?一说就翻脸?”
萧韵致懒得等儿子回答,猜也能猜到他的答案,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因此只是搂着小孩子说。
“小浣儿,你幸好不像你娘。”
“你娘简直作天作地。”
“可惜你口中那个七娘,因为你爹拦着,也没法入侯府来陪你了。”
“七娘就是沈澜。”
“她在王府排行第六,但算上早夭的哥哥,其实是第七。”
“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
楼薄西轻声对萧韵致解释,却不料一直默不吱声的小孩子,突然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望着他,惊诧问。
“爹爹?”
“你说什么?”
“七娘就是我娘亲么?”
楼薄西小时候教她认字,很早就教过她,她生母的姓名一笔一划如何写。也告诉过她,“浣”字就是为了对应“澜”字才娶的。
要她记住,她是沈澜的女儿。
此刻。
看着小孩子一脸惊讶的表情,楼薄西搂着她小脑袋,忍不住流露出无奈苦笑。
“……是谁都不要紧了。”
“……她又要变回一尊玉雕了。”
“……她喜欢你,但讨厌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