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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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书房。
楼远山从东厢房回来,想着小浣儿活泼好动的样子,忍不住怀念起来自家儿子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也是这么拳打脚踢,没一刻消停。
也因此。
他此刻看着眉眼消沉的楼薄西,跪在书案前,低头不吭声的样子,就十分烦躁。
“起来起来。”
“谁让你跪着了?”
楼远山挥挥手,示意他起身。
楼薄西却轻轻摇头,俯身行了一个大礼,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儿子不孝。”
“今年立冬,无法迎娶杜尚书家的千金了。”
“……你也只敢和我来说。”
“你试试和你娘提一句?”
楼远山露出无奈苦笑。
他猜到儿子在烦闷什么,只好说,“你喜欢沈澜那个女娃,也只想对她好,老爹我都懂。我当年也是看着你们一路磕磕碰碰走过来的,要不是三王爷毁诺,本来早就该……”
“算了。咱不说这个。”
“可王府失火案拖了一年多,大理寺查来查去也没查出一个定论来。你现在就冒冒失失娶她,岂非昭告天下,你要和谋逆案案犯的女儿联姻?”
“我不娶她。”
“可我更不想娶杜葳蕤。”
楼薄西口齿清晰,一字一句说,“烦请父亲允我去尚书府退婚,一应责罚,我自愿承担。”
“哎。怕是你承担不起啊。”
“杜尚书唯一的嫡女,是他心头好。”
“你这一退婚,杜葳蕤名声全毁,她去年还是为了身子不好缘故才延期,如今这是要盛京人人都晓得,她被我们楼家退婚了。”
“你这不只是要与杜尚书为敌,是与尚书为首的整个清流一派,全部为敌。”
“这可是朝堂站队问题!你别自以为封了万户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盛京的规矩,可与沙场上那些打打杀杀很不一样!”
楼远山语重心长劝慰一起来,说到后面忍不住摇头叹息。
比起萧韵致的满口规矩来,楼远山的形势判断,更接近于朝堂真-相。
可是。
楼薄西一想到沈澜面如死灰一样绝望的脸庞,想到她几乎疯癫得把小丫鬟一次次推给她的模样——
觉得她应该无法再承受一次他大宴宾客却是与别人成婚了。
他抬眸,目光坚毅,对楼远山说。
“杜葳蕤与我,毫无瓜葛。”
“强行娶她,才是对她这一生的辜负。”
“她一个尚书府嫡女千金,也配得到一个男子全心全意的珍爱才是。”
“楼薄西!”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萧韵致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几乎团燃烧的烈火一样,一下子怒不可遏冲到书房,抬手就是一掌。
啪嗒一声。
耳光清脆。
楼薄西生生挨了这一掌,薄薄脸皮上立刻泛红,五指掌印清晰。
萧韵致气得指尖发抖,指着他,怒斥。
“孽障!”
“好呀,偷偷找你爹,想悔婚是吧?”
“你敢说半个不字试试?”
“你真要婉拒婚约,当时杜葳蕤生病,恰是最好时机,怎么?”
“当时不说,现在倒要退婚了?”
楼薄西望着她,目光一瞬不瞬,咬牙切齿,一字一字说。
“当时。”
“也是母亲您逼着我送去一堆补药补品,再送去延期承诺。”
“您忘了么?彼时您是怎么威胁我的?”
啪嗒一声。
右半面脸颊上,又是清脆掌掴。
楼薄西忍着,唇角流出血来。
他眸光却更亮,抬眸死死盯着他们,一字一句说。
“父亲,您看看。”
“您还是一家之主么?”
“母亲,您也别逼我。”
“您自己又有什么好的呢?那一年发生了什么,非要逼我说了出来?”
“您在佛堂,念了上千卷经文,可是真的消除了您的业障?”
“你!你说什么!”
萧韵致手指指着他,怒极喝问。
“你居然敢这样对我说话!”
“反了么?!”
“楼远山!看看你教导出来的好儿子!活脱脱和你一个性子!认定了一件事,就固执倔强得很!”
萧韵致又把满腔怒火都宣泄到楼远山身上。
楼远山只好擦着额头淋淋汗水,尴尬着搭腔,努力打着圆场。
“儿子。”
“不是老爹要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