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陆照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微微显笑。庭院里拂过一阵细风，吹起她及腰长发。晚霞映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肤光胜雪，双目宛若一泓清水，千顷碧波缓缓荡漾。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手掌，语气失落，“你，就那么不愿意嫁给我？”

衡阳心一震，他眼眸微微泛红，似乎有什么光亮在跃动，比起唇角的那抹笑意，更叫人心疼。

初次见面这两个人就闹得不开心，在得知要嫁给他以后，衡阳更是接受不了。她对这个人早有所耳闻，可这阵发生的事，也让衡阳慢慢转变了想法。

她自知婚事无权做主，说什么和离，不过就是想闹一闹，更何况这个夫君也没有那么不好。

“时候不早了，我让紫芙过来给你洗漱。”他终究没有等到一句回应，兀自起身，悻悻地往屋外走去。

“陆照枝，今晚，”她起身唤住那个身影，“从今晚开始，我们不用分房睡。”

“我睡里间，你……”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处软榻，那也是平日里陆照枝最常待的地方，他喜欢坐在上头喝茶看书。

很显然，他有些受宠若惊，略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很快转变了语气，“不睡，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睡这种地方？”

“陆照枝，你！”衡阳才想着夸他，没曾想还是本性不改，气呼呼道，“随你。”

紫芙从外头回来，听到两人的拌嘴，赶忙上前，“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我原以为，他会改，没想到还是和从前一样，”她轻叹一口气，“也就是我傻，竟然相信他会改。”

紫芙笑着摇摇头，“小姐，这回你又错了。”

“我错了？”衡阳不由瞪大了双眼，“我有想过和他好好过日子，可他……”

“小姐，小侯爷到底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子，这样做岂不是要憋坏他？”紫芙道，“夫人说过，她成婚前甚至都没有见过老爷一面，这么多年来，也还是好好的。”

“以奴婢看，小侯爷样貌品性都不错，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老爷固然有私心在，可小姐也别忘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冀州候手握重兵，权倾朝野，连当今圣上都忌惮三分，”紫芙叹息道，“大局已定，小姐莫要再执着于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奴婢知道小姐倾慕肃王殿下，可即便没有嫁给小侯爷，小姐与他此生也再无可能。”

衡阳的心被猛地刺痛了一下，紫芙说得不无道理。肃王早已娶妻，堂堂将军府的嫡女又怎么可以做妾？

“我怎么敢呢？”她小叹一口气，脸上布满愁闷，“从前我也只是想想，如今我已嫁作人妇，万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紫芙点点头，帮着收整床榻，有得没得碎聊了几句，等到衡阳睡着了，方才关了门，悄悄走了出去。

春季总是变幻莫测，原本月明星稀的天际，突然乌云翻涌，紧跟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

衡阳才睁眼，四周漆黑一片，睡前她都会叫紫芙留一盏灯，显然被大风刮灭了。

雨倾泻而下，檐下已经有了不少的积水，噼里啪啦落在庭院中，起了一层白茫茫的雾霭。

紫芙不在屋内，衡阳唤了几声，见对方没有回应，只得起身下床。借着窗子外边透进来的微弱光亮，她伸出手去试图摸索烛台。

刚踩一步，却忘了拨步床的小台阶，险些栽倒在地，吓得她一身冷汗。恍然间，夜空被闪电划出一丝光亮，紧跟着呼隆呼隆的雷声从头顶滚过，而后重重一击，天地间仿佛在此刻被活生生劈裂。

她惊呼一声双手捂住耳朵，整个人瘫倒在地。恍惚中，她直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脚背上窜来窜去，轻飘飘毛绒绒的。

“紫芙，你在哪里！”她双手抱头，蜷缩在角落里，哪里还敢再起身去点蜡烛。

雨越来越大，除了雨声，衡阳什么也听不清，甚至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敢动弹，哭喊声逐渐微弱，到最后只剩低低的抽泣。她在等这场雨过去，等天晴。

地上太冷了，她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冷风浑身叫她瑟瑟发抖，一件又打了几个喷嚏。恍惚中门被人从外头打了开头，她看见来人手上捧着一束烛光，脚步急促地来到自己身旁。

“紫芙。”她有些睁不开眼，僵硬冰冷的手指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袖。

“衡阳！”陆照枝是听到声音才来的，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在确定声音以后，也不敢贸然闯入，更怕她生气。

她就像只挨饿受冻的小野猫，秀发杂乱披散在腰间，整个人轻飘地像根羽毛。陆照枝把她从地上横抱起来，刚松手的瞬间，迷糊中的她，又抓紧了些。

嘴里细细碎碎的说了些，陆照枝听不清楚。

看着自己被紧紧揪住的衣襟，他知道此刻该当是拖不了身的，腾出一只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