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简单的家宴后，凤司翎便得了凤皓天与玉芝兰的允诺离了席，一路走过九曲十八弯的醉凤廊，却见不远处的望月亭中立着一人。

那人身形颀长，然而宽大的素色长袍却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显出几分瘦弱。他微微抬着头，望着暗沉的天际，眼神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忧郁。

纵使良久未见，凤司翎还是一眼便认出了凤承息。

她走近了些，那人似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恰巧对上她的眼眸。

他依旧眉目清秀，面色却还是透着病态的惨白，在忧郁的眸子的映衬下更显得几分有气无力。

“司翎来了。”凤承息勉强笑了一下，凤司翎知他已知晓一切，心中纠结万千，对待她时却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嗯，兄长近来身体可好？”凤司翎觉得他相比上次见时又消瘦了些，就连霓裳阁新做的衣裳在他身上都显得格外宽。

“挺好的，劳烦妹妹挂心了。”凤承息望见凤司翎关切的目光，浅笑道。

寂静。是前所未有的寂静。

虽然凤承息往日里就是个寡言少语的性子，但他平日里最是疼爱这个妹妹，因而每次遇到凤司翎总能聊上小半天。可是这次不同，他显得有些魂不守舍，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阴云笼罩的天际，眼眸里没了神采。

然而刚才凤司翎听了凤皓天与玉芝兰的一番话，才明白了凤承息此刻的心境。

虽说凤承息不是真正的凤族大皇子，与凤皓天与玉芝兰并没有血缘关系，但多年的感情毕竟作不得假，因而凤皓天也不愿强求，给了凤承息两种选择，让他自己做决定。

其一，便是继续以凤族大皇子的身份留在凤界，对外也只道沐宁润早年流落在外，近日寻回便也就敷衍过去了。其二，若凤承息愿意，也可与元季如相认，回到魔域继续生活。

旁人或许不知，但凤司翎觉得他会选择第二种。他虽生来身体孱弱，难以修习功法，因而多被人瞧不起，但凤司翎却深知其骨子里是个骄傲倔强之人，与其披着别人的身份过一辈子，他宁愿走自己的路。

从前他没有选择，与别人阴差阳错地交换了人生，而他如今有了选择的权力，便必然会做出属于他自己的决定。

在这一点上，凤司翎毫不怀疑，她只是不知道他该如何面对他的生身母亲。

然而无论如何，在凤司翎的心中，面前的男子永远都会是她敬重的兄长。这一点，不会因为任何外界条件而改变。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兄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她的眼神真挚，与她目光相触的那一瞬间凤承息似乎感受到了久违的光亮。那种感觉，就像在暗夜中行走的路人望见了清冷的月光，借此避免了迷失方向。

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虽然面容清冷，给人一种凉薄的假象，实际上却最重情重义，心也是最赤诚的。凤承息心想，浅笑了一声，眼眶竟微微有些红了。

“你成婚之日，我是一定要来的，来看看能有福气娶了我妹妹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凤承息笑了，笑容一如凤司翎记忆中那样，清澈，透亮。

不经意间，凤司翎仿佛看到袖中传来一阵淡淡的光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凤司翎回到洛羽殿主殿之时，天色已然不早，而凤皓天亦为成全儿女的一份孝心，将一部分奏折交于凤司翎先行批阅。

凤司翎持笔点了朱砂，便仔细批阅了起来，全然不管夜色愈浓，星辰缀满天际，一片静谧。

然而就在此时，凤司翎望见袖中又发出淡淡的光亮。她于是停了笔，伸手去取，才发现原来是玄空镜周身散发着隐隐微光。

想来之前的微光也是由玄空镜而出，她今日忙里忙外，倒似是把他给忘了。

凤司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此刻甚是好看的神色，忍不住偷笑了出来。她施了个法术，于是那处的情景便全然进入了她的眼帘。

他似是处理好了事务，此刻斜斜地靠在魔域正殿的主座上，深邃的眼眸此刻似含着光亮，小心思尽显，却装作漫不经心地望着她。

“今日怎得完成得这般早？”凤司翎望见他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一日的疲惫也就此散了大半。

“想你了，可司翎却有些黑心肠，有了新欢便忘了旧爱。”浮烬夜没忍住抬头望了她一眼，音调故意微微上扬，那悄咪咪的眼神衬得他仿佛成了个独守空闺的痴情怨妇。

纵然品出了他话里话外的醋意，凤司翎却觉得他这醋意来得怪突然的。

她今日想来也不过和凤承息说了几句话，而凤承息在她心中虽无血缘关系，却是兄长，想来他也应该不会吃醋。

除此之外，好像便也没有什么了。凤司翎此刻望着浮烬夜可怜兮兮还略显感叹的眼神，还真的好好将自己今天遇到的事情想了一遍，最终得出了一种可能，也是唯一的可能。

那便是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