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姻

“我苦苦等了六七日，结果只从沐修海口中等来了他身死的消息。”元季如的声音依旧如往常一般柔和，一言一字却仿佛沁着血，一滴泪无声地从微红的眼眶滑落，她却似乎已经麻木。

“我起初也是不信的，只是到后来我从越来越多人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又从沐修海手中找到了他贴身佩戴的一块玉佩。那上面的绳结是我亲手为他编织的，我绝不会看错！”

“在那之后，我每一日都过得浑浑噩噩，不愿意接受这个消息，所以我便又等了十年，百年，千年，可他却仿佛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元季如下意识地将衣袖死死攥住，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可旧事重提，她还能感觉到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绝望。

“可能你们也猜到了，在那段时间里，沐修海对我不错，我便也生出几分感激。直到后来，他向我表白，想要娶我为妻，我犹豫了很久，可最后还是答应了。”

“我深爱着那个潇洒肆意，却唯独对我温柔的洪小侯爷，可我也是自私的人，虽然那时的痛苦刻骨铭心，但是等到伤痛被时间磨平，变得麻木，我也会想要开启新的生活。”元季如自嘲地笑笑，此刻却似乎不留余地地将人性原本的一面暴露无遗。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洪崎根本没死，只是身负重伤，不知所踪，而那块玉佩也是在受伤之时遗落，恰好被沐修海捡到罢了。”

“其实从始至终，沐修海都是有所图谋，而他儒雅柔情的一面全都是装出来的，他实际上就是个残忍暴虐的魔头！”

提起沐修海，元季如的眼睛逐渐被血色染红，在雪白的肌肤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刚将我娶回府的时候，他只是偶尔发怒，可到了后来只要一有不顺，他就会折磨我，将所有气撒在我的身上。而每次过后，他又会讨好我，想要让我原谅他。”

“我逐渐看穿了他，可却为时已晚，我怀上了他的骨血，从此有了牵念，就更难逃出去了。”

然而下一刻，元季如望向浮烬夜的目光却格外坚毅，仿佛将一身温柔化作锋芒，也要与那些不堪入目的过往诀别。

“可是如今妾受够了，不想再忍了，妾恳求尊上彻查沐修海，铲除这个暴虐无道，阴邪狡诈之人！”

长年被锦衣玉食的生活的浸润的贵妇人的声音本应是柔柔的，却在此刻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显出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

无需直视她的眼睛，浮烬夜便能清晰地感受她强烈的，几乎就要喷薄而出的恨意。

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元季如没有在演戏，但他总觉得面前这个人女人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他绝不能轻易掉以轻心。

“好，本尊答应你，就算没有你，本尊也定会为那些无辜惨死的魔族子民讨回公道。”

浮烬夜拂袖起身，转过身去，颀长的身影融化在着暗夜之中，恍若幽灵，等到背影散去却只剩落入凡尘的神明。

浮烬夜走到凤司翎身旁，右手顺着昏暗的灯光抚上她纤细的手腕，二人的衣袖晕染上丝丝光晕，似有若无地交叠在一起，随后浮烬夜与凤司翎走出了房间。

然而二人刚走出房间不久，便看见一个少年快到有些模糊的身影。浮烬夜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低沉地道了一句：“何事？”

莫野这才站定，根本来不及喘气，略显稚嫩的脸庞憋得通红，却还是有些急匆匆地开口：“尊上……不好了！外面的百姓不知从哪里听到殿下的身份，以为凤族来此定是有所图谋……现在都在外面闹着要见您呢！”

于是莫野看到自家主人邪邪地笑了，一双深蓝色的眼眸此刻仿佛与这寂静无光的暗夜融为一体：“他倒是着急。”

“尊上？”莫野听到自家尊上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难免来不及悟出浮烬夜此言何意。

“清者自清，我没什么好辩解的，只是如今若是避而不见，任凭谣言滋长，反而是中了他的圈套。”

凤司翎此刻一袭白衣，面容清冷，恍若这暗夜中的月光，足以使世间一切魑魅魍魉现出原形。

这缕月光清澈，透亮，不偏不倚地映入浮烬夜深邃的眼眸，使得这一双眼眸此刻竟也似盛满了月光，令人生出几分不明的敬畏，便也只可远观。

“别怕，我会护你周全。”

纵然如今的凤司翎已尝尽世间恩怨因果，守护着那颗赤忱初心的同时也生出了最坚强的铠甲，可他却似乎总能轻易地攻破自己的防线，直直侵入她的内心深处，毫不吝啬地给予她世间最动人的温柔。

凤司翎的眼角微微酸了，却按捺着心头的涌动，只是斜斜地仰着头，向他宛然一笑。

莫野一直在思索着自家主子那句话的意思，抬眸却看见二人眉目传情，不可言说的画面，于是又低下了头。

“莫野，你与燕鎏夕即可动身前往沐南王府捉拿罪臣沐修海。”浮烬夜还没等莫野反应过来，便欲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