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年少成名
谢蔚然的狠戾惊地林中飞鸟疾走,乌云盖日。好吧,也是巧了,大块的云彩随着风缓缓飘动,热辣辣的日头被遮住,金丝描边煞是好看。
冯逆之抿唇,心道这郁汝癸的名声果然不怎么样,这人也是傻,好端端提什么魔宗,你提一提平日里扶老奶奶过马路,给蚂蚁搬家架桥铺路,替燕子换巢老虎更衣也是好的,他谢家名门正派,自诩江湖卫士,你偏拿死对头刺激他,焉有不死之理?
冯逆之笑眯眯地打破沉寂,“敬佩敬佩,不愧是广陵谢家,扫奸除恶,鲜有失手。”顿了顿,语气仍是轻飘飘的,“那不打扰各位收拾凶案现场了,告辞。”
旁的人都眼巴巴看着,无能为力,但谢蔚然却不允许!
她本是蹲着的,正欲起身,银白色连成一片的刀芒在眼前闪现,快刀谢二的名头当真是名不虚传。冯逆之足尖发力,双目瞪圆,轻喝一声掰断了一截3尺来长的碧色竹条,细长绵软,却韧劲十足。精钢大刀砍上去,本以为一招斩断,却不想竟被那竹条尖端折过来抽在手背上。
啪得一声,谢二吃痛,眼角一抽,好似被千军万马碾过般,疼得他额上瞬间起了一层薄汗。他招架不住,从枝头跌落在地。
谢家子弟都倒吸一口凉气,忙围了上去。这本该是十足把握制敌的狠招,怎自己败退了下来?谢蔚然哆嗦着咬紧牙关捏住刀把,低头一看,手背一条鞭痕斜着覆盖了整个手背,皮开肉绽,露出四根细细的森森白骨。
他喝退小辈,自己杵刀欲起,然而受伤的地方撕心裂肺地一疼,再看,竟看到豁口不齐的骨头茬直挺挺戳破皮露了出来。
不过一管细竹罢了,却能叫他这只手废掉不成?他心下骇然,却强忍心头骇然,仰头去看那少年。
冯逆之仍半蹲着,袍角翻飞,枝叶缝隙中露出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和一弯月牙似的眼。这笑很奇怪,不似讽刺,也不似得意,而是一种笃定,好像在说看吧,吃亏了吧,何必招惹我呢。
呵,这个可比讥笑还伤要伤自尊呐!
“不知小儿师承何处?”
冯逆之可不敢提赵北秋的名字,当下摆摆手,一脸的为难,“聊点别的吧,比如,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你买不买?”
谢蔚然皱眉,金疮药什么稀罕,哪个出来走江湖的不带着以备不时之需。“不必。”
冯逆之抿唇,猜测道:“你也带了?”
这不废话么?年轻的小辈接口道:“你一路走来处处作恶,但看你身手不凡,不会出自籍籍无名之家,何不报上名来,大家交个朋友?”
我都处处作恶了,还能跟谢家的人交朋友?冯逆之忍不住翻个白眼,又很快笑眯眯亲和问道:“金疮药你们有,那接骨的药呢?有吗?”
“行走江湖,这个自然也是带了。”
冯逆之很失望,这个竟也备了。思来想去,猛地想起自己手里还有半瓶不知管不管用,可以敷在筋脉上续筋的膏药,忙探身出来,一脸兴奋地问道:“那续筋的呢?这种药总不会也有吧?”
大家对视一眼,这个的确没有。
冯逆之看着他们的反应,咬唇半晌,一派后悔的样子,眼睛在谢蔚然正包扎的伤口上逡巡,谢老二不经意瞥见,立刻通体生寒。
她轻轻一跃下了枝头,手里无聊地甩着那管细竹走近他们,不顾谢家人一脸戒备地抽出长剑,开口与那谢蔚然商量道:“方才是我失策了,以为你们最多带了外伤的药,这抽断骨不及时治疗会落下后遗症,你定然不想,亦非我本意,不然我的药就能卖给你们换些银两了。可是,你们什么都有,我又缺路费,当着你们匡扶正义的谢家人面前,我也不好打劫这些江湖人士。”
她露出腼腆的笑意,温柔地说出残酷的话语来。“我瞧着你左手不是很灵便,想来右手伤了只能靠着这些小辈们伺候着,不如这左手就别在意了,我只断它一根筋骨。”
她说着自怀里掏出在集市卖大力丸的摊铺上买来的木头盒子,貌似有些溢出,她顺手擦在谢老二身上,献宝贝一样蛊惑道:“老板说了,隔壁算卦的因为算错被员外家的看家护院挑断了脚筋,就是从他这买的续筋膏,一日两敷,七日见效,保管和从前一样灵便。我瞧着那算卦的老儿能跑会跳,据说连掏鼻屎这么精细的活儿都不在话下……”
谢蔚然太阳穴疼得直跳,出门见乌鸦果真不吉利!他现在右手拿不起这把三十公斤重的大刀,谢家一干子弟以及跟着来的各派翘楚中,也绝无一人能从这位少年手上过十招。现下这个局面,似乎没什么好的办法能不伤面子的全身而退了。
他暗暗握了握拳,这个亏看来不吃也要吃了。
正思量着,谢家子弟中不太成气候的谢雨濛探头探脑,压低了声音道:“哎呀,啧啧,这位公子上当受骗了呢。我昨日里还瞧见那算卦的拄拐诉说悲惨遭遇呢,说是被老鸨喊人打的,要抵扣嫖、资来着。”
此间正寂静,他的话落一句不落地进了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