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
乱世之中,贞洁都不及命重要,何况只是被看了个光。
徐念念不是教条严苛出来的世家小姐,不会端着牌坊过日子,她也不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掌上明珠,不会以纯良之心看待事物,不会对世间男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男子大多光有嘴皮没有品性。
她是商人府上的妾生女,她只知道她想活下来,并愿意为活下来付出一切,被看一下算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怎么她想到赵荆,心就不受控的乱跳呢......
好一会儿,徐念念轻呼口气,拍拍自己脸,失去泥巴覆盖的面颊莹白光滑如剥皮后的鸡蛋,她支起半身,目光看着马车布帘,仍有些不敢面对,不知要与赵荆如何解释,如何相处,他又会如何处置她……
赵荆单腿支着,就坐在外面,听到响动,他问:“醒了?”
徐念念被他突然的出声弄得紧张不已,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瞎紧张些什么,心已经不止是在乱跳,完全跟脱缰野马似的,在狂野的撒泼,白瞎她在徐府看过那么多次猪跑,她反复宽慰自己,反正事情已经发生,念念要勇敢面对,不要逃避。
况且,赵荆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是正儿八经的王府侍卫……不,赵荆是洪水猛兽。
一只缩头乌龟默默合起眼,一副病蔫蔫沉睡的样子,她决定装没听见。
没想到,赵荆直接就拉高马车布帘坐了进来:“我知道你醒了,咱们谈谈。”
徐念念眼睫颤动,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收紧,仍装睡。
赵荆:“我数三下,还装睡我就......”
他讲话吓唬她,停顿的还是那么恰到好处。
徐念念有气无力的掀开眼皮,装出一副刚醒的样子,看着他,弱柳扶风的说了句:“赵郎。”
这算是赵荆第一次听她正儿八经的讲话。
像是江南女儿家的吴侬细语,软的不像话,生生把赵荆听愣了一下。
赵荆:“赵你妈,你再掐着嗓子说一句,我就把你丢下马车。”
徐念念:……
早就知道他油盐不进,只是每次直面时都会倍感震撼。
徐念念想了想,还是认命的拖着残破的身躯往马车外爬。
赵荆长腿一抻,截断她去路:“你干嘛?”
徐念念委屈死了:“我声音天生如此,改不了,与其被你丢出去,还不如自己下去有脸面一点。”
赵荆一顿,道:“那算了,你坐好。”
他将馕饼和水袋递给徐念念:“先吃东西。”
赵荆进来时,将马车布帘掀到车顶,他们坐在同一架马车里,却没有看对方,杂物的影子打在两人腿边,徐念念垂头撕馕饼果腹,赵荆目光淡淡瞥过一眼她后,最终落在被盏灯的光氤氲了前头车架上。
之前,她还是哑巴太监时,两人一块用夕食,他轻则动嘴,重则动手,反正驶马赶了一天路,要放松放松,欺负她几下为乐,如今倒是安静极了。
半晌,徐念念吃完馕饼,眼眸看向赵荆,他墨发规整的束好,一点月光落在发冠上。
她小声说:“谢谢你救我,我以为我要死了。”
在她过去的人生,从未有人对她施以援手,就算赵荆再凶她,她都没有滋生出一点厌恶。
赵荆还是听不惯她说话,屈拳放嘴边咳了一声,说:“这没什么,既然答应了救你,我就会做到。”
赵荆:“我后来提灯去把那条蛇捞上来了,那蛇是草莽,毒性大,毒液由伤口进入心脉不过一刻钟就会毙命,你确实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因为我救你及时,我也恰好有金创药,你才能活下来。”
“只是,”他话锋一转,说,“这种蛇是陆生的,不会冒然跑到水下。再者,若是溪河下原本就有蛇,早就该咬人了,不会专程逮住最后一个下水的你咬。你懂我意思吗?”
徐念念听罢,问:“所以那蛇是有人见我进入溪河后,有意放进来的?”
赵荆转过头,对上她的眼睛:“你可是得罪过什么人,要取你性命?”
徐念念后颈迅速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她唇色惨白,目光晕眩,她想到一个人,如今赵荆是她救命恩人,她再有所隐瞒,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赵荆见她如此反应:“你知道是谁?”
徐念念:“赵郎,你将马车布帘放下来。”
赵荆后背绷了一下,还是起身先办事。
布帘落下,马车更显蔽塞,里面只有她与赵荆,说起秘密来,让徐念念更为安心。
徐念念将她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赵荆:“我没有仇家,我只是无意听到了林揖讲的话。”
“起先我留意到林揖想翻马车里的东西,以为他是想偷东西……”
“林揖怀疑半边虎符在你这里,他在梧桐树林外撞见了我,因此要杀我灭口。”
她说完,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