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

慌忙把书都藏起来，嘴里还默默背着刚看过的诗句。

“病秧子，你干吗呢？”

他转过身，擦了擦满脸的汗，见小郡主气得脸又鼓了起来，脑子里突然就乱作一团，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开口，“小郡主，我……”

他结巴了，过了会儿，脑子里只蹦出来几句诗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后面的字，他就没几个认识的了。

他看着小郡主，嘴半张着，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小郡主看上去像是更加生气了，气得脸都红得像是被炙烤着的野兔肉。

他真没用，不识几个大字，还想学人家太傅之子吟诗弄赋。他认识的字都没什么深意，大概是刚才那几句诗太过粗俗，这才又惹怒了小郡主。

他得去找账房先生请教学问，一会儿就去。

可小郡主竟冷不丁说这里臭，说他臭。

他嗅了嗅自己的衣裳，确实有股味儿，是柴房里潮湿的霉味儿。

小郡主跑得很快，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

找账房先生请教学问的事得先放放，小郡主说他臭，他得洗洗，洗干净了才能去见小郡主。

可小郡主又不愿见他了，像是老鼠见了猫似得见着他就绕开。

他追上去，小郡主也加快脚步，好几次都差点摔了。

他担心小郡主也就没再追上去，只是看着小郡主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上的苦涩滋味。

又过了几日，他正在练账房先生新教的几个字，就听窗外路过的仆人说起小郡主。

王府又来了位小将军。

那位小将军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已立功无数，已是皇帝面前的大红人了。

这趟来王府，是要向小郡主提亲的，要是嫁给他，小郡主将来也是享不尽的福气。

“啪”

他手里的笔折断了。浓厚的墨透过薄薄的宣纸，渗在了书案上。

他回过神来，重新拿了支笔，蘸着墨水，却怎么也下不了笔。

他忘了“霖”字要如何写，这是小郡主赐给他的名。

那日，他脱口而出的诗句，账房先生说是情诗，他当即脸颊通红。

对小郡主有情？

他自己问自己。

他喜欢小郡主，可他又不敢妄想。

小郡主是锦盒中的珠玉，而他是被踩入泥中的粗石。

回想起小郡主那日气得脸都红了，之后几日又都躲着他，他明白了。

小郡主生气，是他胆大妄为冒犯了她，躲着他，是怕被他缠上。

他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他想去看看那位小将军，是否真的威风凛凛，一表人才，是否真的与小郡主相配。

他还未走到花园就已经听见了小郡主的笑声，还掺杂着男女之间的打闹声。

他躲在假山后，见小将军站在小郡主身后，双手环住她，教她射箭。

小郡主很聪明，每把都射中靶心，然后就会在小将军的怀里雀跃得像只小兔子。

他的鼻尖微微泛着酸涩，但心里头却在不停告诉自己“要开心，要替小郡主开心。小郡主看起来很喜欢那位小将军，小将军对小郡主也很好，两人甚是相配。”

他回到账房，以为自己坐一会就会冷静下来不再去想。

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乱。

“射箭，我也可以中靶心！”

他起身，冲出账房直奔府军营。

他求着府军统领收他为徒。

小郡主喜欢射箭，喜欢舞刀弄剑，他都学。

他没日没夜地识字练武，强壮精神了许多，再不是刚来王府时那副病恹恹的模样了。

他束起青丝，披甲穿靴，成了府军统领的关门大弟子和得力助手。走在王府里，丫鬟都要多看他几眼。

可每次要经过小郡主的卧房，他都会绕道走，后来索性和统领提出要去府外巡逻。

他还是怕碰见小郡主，他怕控制不住自己又吓坏了小郡主，也怕小郡主会厌恶他。

一日，府军统领带他在王府门口等着，说是今日小郡主要出门去寺庙。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见过小郡主了。

每次只要有去找小郡主的冲动，他便会拿起剑和长枪，哪怕是夜里，他宁愿整夜不睡，也不让自己有闲心思想不该想的人。

统领说他是个武疯子，他也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明明知道自己和小郡主一个是天穹一个是深渊，却还是想她想得快发疯。

他站在王府门口，站在统领身侧，看着小将军牵着小郡主从王府出来。

他微微低下头，又向后退了一步，直到小郡主上了马车，他才大步跟上去走在马车一侧贴身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