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
“我不知道,”宝钗摇头,手不禁往前拉住黛玉的袖子,“我只是担心这样做会不会不好?”
黛玉手攥成拳敲打着每日跪得僵硬的腿,一只手伸出去拍拍宝钗的脸,“你不用担心,你不是说是三皇子求你去做这件事的吗?万事叫他担着就好。”
宝钗低低应了一声,拿过美人锤给黛玉松腿,忽而问道:“太后薨逝了,太子殿下没了这座靠山,他的位置还坐得稳吗?”
黛玉微挑了眉看向她,“怎么问起这桩事来?废立乃国之大事,全在陛下心中定夺。”
“我以为夫君已经暗中支持了三皇子,所以才这么问罢了。”
黛玉沉吟,“我们家和三皇子的母家确实有些渊源......不过父亲现在身居要职,自然不好有所偏倚,一心侍奉君上为要。”
宝钗暗记心中,忙说道:“近来京中对此事议论纷纷,我会约束好下人,叫他们不要多嘴。”
“有劳你了。你有孕在身,不该多操劳。”黛玉打了个哈欠,宝钗见他疲困,安排着歇息了。
黑暗中身旁响起均匀的呼吸声,但宝钗却始终睡不着觉。
她想起太子曾经对她的觊觎,想起在东宫的傅秋芳,不免有些心凄凄然,慢慢地挪身,朝黛玉的方向靠去,抱住他的手,方沉沉睡去。
第二日晨曦未露,黛玉就需早起穿戴,宝钗想要起来帮她穿衣,却被黛玉按在暖融融的被窝里。
“何必忙呢?天又冷,仔细冻着了。父亲也要去丧仪上,你尽管睡晚一点。”
宝钗只能枕臂看着黛玉由双雁等丫鬟伺候着穿衣束带。话说要想俏,一身孝,黛玉穿上素日不见的白色衣袍,越发显得气质出尘,飘飘若谪仙。
黛玉余光见宝钗怔愣地看向自己,目露柔情,不由地扭头与她一笑,宝钗见被发现,拉上被子遮住脸。
黛玉只能隔着被子拍了拍她,便急赶着出去。
宝钗掀开被子,看见黛玉的身影往窗前过去,不由懊恼自己害羞,没和他作别。
双雁吹灭了蜡烛,“时辰还早,外头天还黑,少奶奶再睡会儿。”
宝钗有孕在身,也觉心神疲惫,便多睡了两个时辰,再睁开眼睛时,冬日暖阳从窗外射进来,一屋光辉。
“少奶奶,您醒了。”双雁守在床前,听见动静忙过来。
宝钗看见是她,不由问道:“怎么是你守在这里?莺儿去哪儿了?”
“少奶奶娘家来了人,莺儿姐姐接待去了,我便来伺候少奶奶。”
宝钗心里陡然生疑,忙问:“是谁来了?”
“听莺儿姐姐说,是少奶奶娘家琴姑娘派来的人。”
宝钗忙起身洗漱穿戴,叫宝琴派来的薛家嬷嬷进来回话。
那嬷嬷进来就跪下,直磕头。宝钗一瞧,认出她是宝琴的乳母秦嬷嬷。
“琴儿不是那些咋呼的人,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全部说来,不要有一点隐瞒。”
“姑奶奶聪明,我也不敢说谎。”秦嬷嬷流着眼泪将事实和盘托出。
原来夏金桂嫁到薛家后蛮横跋扈,先是拿陪嫁丫鬟宝蟾作饵,降服了薛蟠。薛姨妈绵软,也受她弹压。
压倒了婆婆丈夫后,夏金桂便将心思放在薛蝌宝琴这对兄妹上。宝琴因受贾母宠爱,往大观园里住去了,便和她对不上。
夏金桂见薛蝌容貌举止脾气,皆胜薛蟠十倍。故而十分恼怒,又怕薛蝌日后承接了薛家的生意,将薛蟠这一房压下去,于是故意在薛蟠面前说薛蝌的坏话,挑拨堂兄弟之间的感情。
“可怜我们爷这么温厚的一个人,被闹得十分害怕,只好镇日里躲在屋里,不敢和那大奶奶对上面,怕又被看出什么,回去和大爷说道。”
宝钗听在耳中,一行恼,一行惊,“哥哥就这样耳根子软?被说了几句就听了?”
“大爷倒是没说了,他被大奶奶闹得已经几日没回家了。只是底下人说得难听,说二爷千里迢迢进京来,是来和大爷抢家产来了......”
秦嬷嬷越说声音越低,怕这位嫁入高门的姑奶奶也相信了这些话。
她偷偷抬起眼睛,只见她一张花容月貌的面庞不见丝毫神情,低低道:“我不在家,就已经生出了这么多事吗?”
宝钗乘着一辆青布马车,低调地回了薛宅。进门时远远不见人来迎,陪同她出门的暖月不由皱眉,“怎么不见岳母大人呢?”
秦嬷嬷在一旁低眉顺眼道:“贾府老太太和太太们去丧仪上了,家中无人,我们太太便相帮看着,现在也在园子里住呢!”
话虽这么说,但宝钗心里益发恼怒,母亲一向不爱揽事,肯定是已经被新娶进门的儿媳妇气得出去了。
宝钗便在薛姨妈原先住的正院里坐定,命人去请夏金桂。
三请四请,皆说夏金桂未起。等到日中,夏金桂才姗姗来迟。
“